個案研究 | Roni Horn 羅尼·霍恩，我慨嘆廣袤黑夜中冰與冰的聲音

● 2022.12.17

藝術家個案研究筆記 Vol.1

羅尼·霍恩 Roni Horn

Roni Horn, New York, 2011. Photo: Juergen Teller ? Roni Horn

在過去四十多年的歷程中，羅尼·霍恩（Roni Horn，1955- ）專注于創作具有精煉的視覺力量和嚴謹又充滿智慧的作品，探索性別、身份認同、雙性同體及主客體間的復雜關系等議題。霍恩以其非凡的創作技巧和敏銳感知，運用材料賦予作品隱喻性，她的肖像攝影與空靈抽象的澆鑄玻璃雕塑便是這一創作路徑的重要內容。同樣，霍恩的作品暗示了地球的基本自然原理、構造與特質，這反過來也與冰島的景觀有關，霍恩自 1975 年起開始在冰島旅行，這些見聞深深影響了她的藝術實踐。繪畫、攝影、雕塑、裝置以及文字作品，藝術家的創作不局限于任何一種媒介，她的作品也因此無法被輕易歸類。

Part 1：游蕩在冰島的幽魂

“我仍然對風景深感困惑又著迷不已。這完全是經驗性的。沒有任何其他方法可以感知它。風景本身太過復雜，無法以任何其他形式來表達。它是經驗性的，在此之外別無他物。”
—— Roni Horn 羅尼·霍恩

Roni Horn (b.1955), Selections from Hot Water Suites + Man and Hot Pot, 1994. Six offset lithographs on uncoated paper, 12 × 17 ? in. (30.5 × 44.5 cm) each ? Roni Horn

1975年，大學畢業的霍恩第一次前往冰島旅行，至北之地的景觀和海洋性氣候深深吸引了她：在冰島，無論你身處何處，山脈的輪廓與遠方的地平線都清晰可見，與此同時，人也無處躲藏，暴露在眼見的風景之中。但這很美，也能切身體會到“強烈的物理自然”，尤其霍恩廣泛游歷的都是冰島的偏僻地域。這些從自然中所感知的特質，也自此在霍恩的作品中反復出現，化作從上世紀80年代初期起，一系列獨特的、概念嚴謹又能引起詩性共鳴的作品。

Roni Horn (b. 1955), You are the Weather, 1994–95 (detail). Thirty-six gelatin silver prints and sixty-four chromogenic prints, 10 ? x 8 ? in. (26.7 × 21.6 cm) each. Exhibition copy ? Roni Horn

1990年，霍恩發行了《遠方》（To Place）系列的第一本書，探索她與冰島的關系，并曾說《遠方》是“進入我所有作品的入口……這對我來說極其重要”。書中的景觀，無論是冰川、巖洞、瀑布還是河海，都是受火山運動持續影響的冰島地質，“冰島總是在成為它將成為的樣子”。而人像也如此般變動不居，并非固定不變地存在，變動的地質環境與戲劇性的天氣，霍恩將描述它們的語言用以暗喻人性。作品《你是天氣》（You Are the Weather）由100張同一位年輕女人的特寫攝影構成，女人裸身泡在溫泉，在不同的天氣與時刻中，在或明或暗或清晰或朦朧的鏡頭里，一組組細微變化的攝影傳達了人在自然間幽微的存在與情欲體驗。這是霍恩一貫嘗試表達的、一種對事物體認經驗的維度，是對感知、性、記憶和身份的復雜性和矛盾性的持續探索。也是冰島教授予她的。

Roni Horn (b. 1955), Still Water (The River Thames, for Example), 1999 (detail). Fifteen offset lithographs on uncoated paper (photographs and text), 30 1/2 × 41 1/2 in. (76.2 × 104.1 cm) each. ? Roni Horn

“看著水，我被意義的眩暈所震撼。”霍恩曾在路易斯安那海峽（Louisiana Channel），談及她與水的深層關聯。在她的獨白中，她將水視為未知，卻又可以向我們展示我們是誰。它如何模棱兩可，卻又能使我們的自我延伸。它為何會是一種能讓我們消失的黑色液體，又如何成為不存在的柔軟入口。“當你談論水時，你是在談論你自己，還是在談論天氣？”霍恩問道，并解釋說，“這條河環繞著你，把你帶走。深色水域使你隱沒，同時也讓你擺脫了視覺的束縛。思考水，就是思考未來。”

“靠近它。沉浸其中。深入其中。我得以清洗我的一切。”霍恩說。

Roni Horn (b. 1955), Becoming a Landscape, 1999–2001 (detail). Twenty chromogenic prints; six prints 20 ? x 20 ? in. (52.1 × 52.1 cm) each; fourteen prints 30 ? x 23 in. (77.5 × 58.4 cm) each. ? Roni Horn

Part 2：透明性，

飄忽于沉重與脆弱間的矛盾感

羅尼·霍恩，《空氣埋葬（凱恩戈姆，蘇格蘭）》（Air Burial [Cairngorms, Scotland])，2014–2017，堅固壓鑄玻璃磨砂玻璃表面

攝影：Masaya Kudaka ? Roni Horn

從1990年代中期開始，霍恩開始創作實心鑄玻璃雕塑系列作品。這些作品由有色玻璃澆鑄而成，融化的玻璃被倒入制好的模具中，經過三至四個月的冷卻時間，逐漸形成模具所具有的形狀，最后成形的雕塑，其周圍和底部會留有模具本身粗糙且透明的質感。而雕塑上部還會經由烈火拋光，最終形成的表層如同平靜而泛著光澤的水面。

Untitled ("A dream dreamt in a dreaming world is not really a dream, ... but a dream not dreamt is."), Roni Horn, 2010 – 2012

Solid cast glass with as-cast surfaces, 10 parts

Photo: Stefan Altenburger

霍恩的作品遵循水、天氣和景觀的無常變化，雕塑在不同的天色下，顏色和透明度都會發生改變，在透白至純黑的無盡色域間，物質表面的變幻微小卻永無止境，感知也在玻璃沉重與脆弱的矛盾中飄忽不定。現實的短暫性和矛盾感在霍恩的創作中十足重要，因此，她的作品經常成對出現，或以一系列相似的元素來呈現出幾乎難以察覺的差異。

Roni Horn, Untitled (“She was frightened of mice, snakes, frogs, sparrows, leeches, thunder, cold water, draughts, horses, goats, red-haired humans, and black cats…”),

2013–15. Photo: Genevieve Hanson.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 ? Roni Horn.

作品《無題（“人們可以通過空氣中懸浮的、明亮閃爍的薄霧，意識到 [在雅庫茨克] 的寒潮，她向我解釋道。人一走動，便在這霧氣中形成一條走廊。這走廊有著那個人的輪廓。人走過，而走廊仍然留存，在霧中靜默不動。”）位于一個質樸的房間，玻璃僅由透過一戶窗的自然光照亮。作品的顏色隨著一日時辰和季節的變化而變化，融入觀者的日常經驗，觸及人們不斷變化的敏感情緒，也賦予空間一種復雜的景觀存在，成為一處飄渺而恒久的日常場所。

Roni Horn: Untitled (“One can recognize…”), 2014-2017

@ Alessandro Moggi 2017. ? Roni Horn.

霍恩作品中光和玻璃之間的辯證關系，使觀者意識到身份和感知的不穩定性和易變性，人們圍繞著它，觀察與感知著瞬時而恒久的變化。霍恩曾說：“成對的或雙重身份出現在我所有的作品中。我著迷于那些看起來不相似的事物。同樣，我對不會減少的事物感興趣。自然的本質是復雜的。”實心鑄玻璃雕塑以自然的變幻莫測，邀請觀者反觀自身的內在感知，以及與他所身處的景觀間的關系。

Opposites of White, 2007

Solid cast black and clear glass, with as-cast surfaces, 2 parts
Height: 51 cm / 20 in, Diameter: 143 cm / 56 in
Photo: Stefan Altenburger Photography Zürich ? Roni Horn.

Exhibition view, “Felix Gonzalez-Torres - Roni Horn”, Bourse de Commerce - Pinault Collection, Paris, 2022. / Photo: Heinz Peter Knes. / Courtesy Pinault Collection.

“我驚嘆，在這片寒冷里，我驚嘆在黑夜的日子，在這片寬闊的湖面上：我聽到了一絲聲音，心生敬畏。這是冰的聲音，冰與冰的聲音。我想起了孔雀，還有鐵杉搖曳的聲音。”霍恩在她《華萊士·史蒂文斯的冰》（WALLACE STEVENS’S ICE）書中的吟誦，可作為一個引子，引導觀者探索霍恩以及他自身的靈性維度。

編譯參考：

1. https://whitney.org/exhibitions/roni-horn

2. https://www.hauserwirth.com/artists/2790-roni-horn/#featured